北方的四月,冰消雪融,也算是阳春,只是比南方的春季迟到了一个月。窗外正在下着暴雨,一阵紧似一阵,楼下老母和老父正在看电视,电视里缈茫的歌声和着春雨的潇声,令人感到安逸和舒适。积年的紧张、不安,好像在这一浪接着一浪的歌和雨的起伏中,化作了轻烟。
悠闲时,随着手指在键盘上跳跃,那种泌人心肺的安逸,在心绪的漫游中,慢慢地散遍全身,通体便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只是在严寒的冬季,围着火炉吃羊肉火锅时,才有过。而文字书写的忘情,屏蔽了人间所有的喧闹,又比吃火锅的美好更盛几分。夜幕笼罩的大地,昏黄的灯光在窗外的马路上,默默地守护着邻家的房舍,即使不是雨天,追逐着的孩童,也已散尽,该是围着饭桌吃饭、说笑的时分。
思绪慢慢地飘游,我想起了我的外祖母,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国女人,经历了战乱,经历了青年丧夫之痛,辛苦一生,却没有享一天清福的老人。那时父母如我一样年轻,我如我儿一样顽皮。我的眼睛湿润了,昏黄的灯光,在凝视中,明亮起来,并发出了游移的笔直向上和水平的光束。那过去的日子,因为和外祖母同在,现在想来,每一天都很珍贵。
时光在不经意中,匆匆地溜走了,却把积年的劳苦,结作了母亲脸上的皱纹和父亲雪白的胡须。我们看似平常的每一天,在未来的记忆中,都是不可多得。
母亲是闲不住的,正在盘算着屋外的菜园里应当种些什么。每一年,只要母亲在,夏季和秋季就有不菲的收获,小菜园里的黄瓜、葫芦和丝瓜,长的堆堆簇簇,不仅足够我们吃,邻居还可以分一些。去年母亲不在,菜园里鲜花盛开,却没结几个果实,很是纳闷了一阵子。母亲说,一是施用的肥料不对,二是没有把不能结果的“谎花”掐去。谎花和果实争夺营养,果实就长不好。
这几天,因着藏独捣乱奥运火炬传递,爱国的情绪,在我心中躁动。而王千源的遭遇,让我感到一种狂热和可怕。当热情演化为暴力,就是罪恶了。政治犯、文字狱,这些封建的暴力,离我们并不遥远。我在一种莫名的激情和历史的负担中挣扎着。重读胡适《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不仅感叹前人目光的深邃。这篇文章发表近九十年了,仍不失其智慧的光芒。各种各样的思想、主义---充满魅力的口号,犹如菜园里的“谎花”,虚无缥缈---是不会有结果的,那些虚言的嚣张,只是过眼烟云。
今年母亲在,我要好好学学施肥和掐“谎花”,别让这些谎花争去我劳作的果实。菜园不是花园,只要果实累累,谁又会记住那些“谎花”---更何况杂乱焦黄的花,并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楼下的歌声,还在悠扬地唱着,父亲年迈,已经是鼾声四起了。雨还在下着,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虽然,冬的萧条还历历在目,万物的新芽,已经破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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