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 文章作者:守园人 发布时间:2007-11-16 字体: [大 中 小]
王蓉芬:撕裂“八.一八”的正气之花(上)
一、恶之花牵引着的追寻与守护
文革那年十九岁的姑娘,今年该正好六十岁了。所以举笔之际自己也茫然:究竟是难忘那正气浩然的花季巾帼呢,还是在遥祈王容芬女士的六十华诞?
也许都是吧。不过对于我,也许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的,确实应该说,最是八.一八的恶之花——是九月九日宋彬彬穿越世纪的风采,牵引着王容芬几乎同时站在了我的追寻与守护之中!
王蓉芬:撕裂八.一八的美之花——正气之花!
追寻中才得知:也恰与恶之花高调穿越世纪不同,今年七月,奇迹般活着的美之花虽也现身读书网:上来第一句却是如此低调:
“苟活者与烈士天壤之别!”
不,历史就是历史!无情又有情的历史拒绝遗忘恶之花,也拒绝遗忘美之花。历史在本质上摒绝正邪黑白之间丝毫的茫然——宋彬彬穿越世纪的八.一八风采世所难容之时,就是撕裂八.一八的王蓉芬又一次被良知与正气拥紧之日。
政改维艰,但精神中国永远不会放弃这样的信念与努力:未来中国文革博物馆有耻辱柱、也一定会有正气馆;正气馆里,一定会有林昭致人民日报编辑部的那封信,一定会有李九莲的绝命书,一定会有遇罗克的《出身论》……也一定像不会忘记红八月符号的宋要武那样,绝不会忘记以正气撕裂八.一八的王容芬女士——作为八.一八宋彬彬为红司令亲自戴上红袖章的那张历史性照片对立的正气中国,一定会有王容芬写给毛泽东的这封退团信——
二、十九岁 撕裂八.一八的美之花
王容芬写给毛泽东的退团信
尊敬的毛泽东主席:
请您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想一想,您在干什么?
请您以党的名义想一想:眼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请您以中国人民的名义想一想:您将把中国引向何处去?
文化大革命不是一场群众运动,是一个人在用枪杆子运动群众。
我郑重声明:从即日起退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致
礼
四年级一班学生北京外国语学院东欧语系德语专业
王容芬 1966年9月24日
是啊,林昭“告别组织性”的“良心”之花,孤绝地灿然着她25岁的绝代风华;叛逆的李九莲,由红卫兵团长转而全面抨击登峰造极的“九大”时,也已经23岁了;遇罗克写《出身论》是25岁。
那么历史怎能不把特别的敬意——赐予当年十九岁的王容芬?!仅仅十九岁啊!是慧气,是勇气,更是绝唱精神中国的正气:十九岁的王蓉芳竟能、竟敢、竟会那样石破天惊上书领袖:
您在干什么?
——在宋彬彬立马恪遵最高指示更名为“要武”的千万效颦、亿万狂醉之中,在那红潮滚滚、万马齐喑的日子!
历史竟是如此奇诡:即使在八一八,它也并开着恶之花与美之花!即使对七亿信徒疯狂顶礼的神,五千年正气中国也通过一个十九岁的尊严,大声请求:
请您想一想,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以中国人民的名义!
三、“那一天”还用问谁么?
这是文化大革命上书集中最著名、最脊梁、也最灵魂的正气篇!
是不是最青春的一篇呢?真是遗憾——月初在东郊送别包遵信先生时,老鬼引见的一位不就是《上书集》的主编吗?被他缠问好一阵李九莲,却忘了问问王容芬!
然而“1966年9月24日!”!
——王容芬上书的那一天,还用问谁么?
那一天,李九莲正在来北京朝圣的呼啸列车上——所有过道、连行李架、洗手间都层叠着躁动着狂热的青春的列车上。
——是的,即使对于同样正气的李九莲,王蓉芬也属早慧!
那一天的我呢,白天不是在人大门口参观冰心的高跟鞋展览,就是在冯友兰或作家协会的院子里虔诚地抄着大字报,或在北影等候老鬼电影版的妈妈——谢芳、崔嵬、于洋、葛兰等低着头、排着队劳改归来。怯怯回答着红卫兵的厉声喝问时,谢芳、葛兰那痉挛着的脸上,惨然着一缕不失优雅却因此更显凄然的笑,42年了,那恍然如昨惨笑,依然清晰而无限延伸地注释着王容芬上书中“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也许正是那个晚上——我们学院是9.20到京等候“十.一”那次百万接见——在寄宿的北京矿冶学院某宿舍楼下,矿院红卫兵向列队而坐的我们所传之“经”所送之“宝”,竟然只是疯狂的铜头皮带下奄奄一息的一位教授与她的妻子。我至今记得那疯斗狂抽耸人听闻的罪名——“涉嫌杀害”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妹妹毛泽香!我也至今记得主持会议的那位红卫兵大姐,那张比宋彬彬还文静的脸上满是肃杀,比秋雾还阴沉。而且,正如宋要武(彬彬)是东北局首长的女儿,那位女红卫兵据介绍也是西南局某大员之女。不知道那教授夫妇是否能活过红八月开始的这场皮带风暴,1700场这样的风暴就是这样发生、展开着的!—— 或许就是在王容芬给“尊敬的毛泽东主席”上书分分秒秒里,在我眼前,呼啸着鞭子与呻吟!
毋庸讳言,面对在北京、在“眼前发生的一切”,最初确心随之痉挛,为之惊悸,也为之生发院系或社会运动环境层次上的忧疑与重新选择。可千百万个这样的“我”却何曾又何敢深想“眼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就更不曾疑问过伟大领袖“将把中国引向何处去?”了。——直到三年后,几乎同样的疑问在李九莲恋爱信中出现,我直到七年后为李九莲的悲悯与抗争中,还常常自扪是否异端?——相反,我永远不会忘记:所有的惊悸忧疑都淹没在十月一日海潮般的“万岁”声浪里——几乎可以说,大陆中国没有一个城市,不是被从北京朝圣回来,敬畏、麻木中虔诚而自负的我与我的几乎整整一代,亦步亦趋导入红色的疯狂!
——我和我的同代人这永远的耻辱,正是十九岁王蓉芬永与正气中国同在的荣光!
我的同代人啊,那一天,你眼前发生的难道不也是这些?那一天以及那一天之后你所做的不正如千百万个这样的“我”?当年我们是整整一代集体地疯狂和呐喊;四十一年了,我们又罕有例外地堕入沉默的大多数;权势的窒息与愈趋两极的现实,又从不同的方向共同地加深了这种沉默。无声的中国。拒绝为那一天和那一天之后忏悔的中国。狼图腾喧嚣的中国:宋彬彬的八.一八风采,不就是这样穿透着世纪中国的吗?
而那一天,王容芬在给中共中央、给共青团中央、给团校、给“伟大领袖”写的信上贴着邮票;然后买了四瓶敌敌畏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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