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家有一条名犬,让人羡慕不已。这里我也拼凑一篇故事,和大家分享。
唯一同我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兰兰却是一条赖犬。
小时候,吵着闹着想要一条狗,漂亮而又好玩,就像许多同学家的一样。不知是大人嫌脏,还是闹革命顾不上,反正未能如愿以偿。兰兰是我捡的,那是一个阴雨的傍晚,我放学回家,路过一个臭水沟,兰兰就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当我把她抱起的时候,她惊恐地看着我,浑身发抖,一条伤腿在流血,她身体的抖动传到我的手上,让我怜悯。我用手抚摸着她,希望她平静,虽然我也搞不清她的颤抖来之于伤痛,还是恐惧。
我的母亲没有太多异议,留下了兰兰。兰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慢慢地快乐可爱起来,露出了其活泼好动的天性。当时不知道可以训狗,只是好玩。兰兰很安静,善待所有的客人。在我们拖地板的时候,兰兰喜欢咬着拖把的布,乐此不疲,憨态可掬,至今记忆犹深。
我们的院子里有一棵苹果树,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结果了。有一年,正当苹果成熟时,所有的苹果都被人在一夜之间偷走了,让我大哭了一场。接着,家里唯一的自行车也被偷走了,看着长大了的兰兰,我们全家很气愤--大家觉得的兰兰太没用啦。
不是我们家兰兰无用,实在是我们不会训狗。
二叔家有一条狼狗,很凶,用一根很粗的铁链子拴在院子里。每次我们到二叔家玩,妹妹和弟弟总是躲在我身后,我虽然硬充男子汉,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即使是用铁链锁着,明知道很安全,那眼睛里的敌意,远远地透过来。那年的春天,二叔到我们家找爸爸有事,看见了兰兰,二叔就说了一套狗经,当时就把我们镇住啦。
二叔说,要把兰兰锁起来,不能让她见人,最好连光也不让她见。这畜牲的脾气就会一天天变坏,等过个半月二十天,晚上放在院子里,就管用了。我们照着二叔的办法,把兰兰锁了起来。开始的几天,兰兰总想挣脱,嗷嗷地叫,竟把锁链挣断了,只得又换了一条粗的锁链,脖子上竟磨出了血印。我心里有些不忍,几次想放了兰兰,可爸爸说要让兰兰变成一条有用的狗。在与人隔绝、被铁链锁了一阵子以后,兰兰真的凶狠起来。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真的,那时的兰兰,晚上解下锁链,在院子里听到一点异样的声音,就不管不顾的叫,真是凶极了。很难说,二野家的名犬和兰兰相遇,会是什么情形。从那年起,家里的苹果就再也没有丢过。
有一个电视节目,讲得是驯养的老虎放归山林的事,那老虎连只鸡都杀不死。和谐的环境可以诱发善的习性,恶劣的境遇,可以诱发恶的疯狂。善恶都是动物的本性。
二叔玩了一辈子狗,却被野狗咬了。
那年二叔家盖起了四间新瓦房,二叔吃过晚饭后,去新房子干活,回来时遇到一群野狗,我没看见当时的情形,只是二叔的一条胳膊上多了夹板和绷带。
后来,妈妈晚上不让我们出门,总用“街上有野狗”来吓我们。那个时候,家里吃的主要是玉米面和咸菜。馒头是很稀缺的。我们家的咸菜,妈妈总是用油炒一下,已经很是与众不同了。即使是夏天,集市上也没有几样时令蔬菜。咸菜有好几种吃法--生吃、熟吃、还可以炒着吃。
咸菜生吃的方法是把咸菜切成细丝,加拌香油。拌香油的学问很大。我的一位小学同学,家里很穷,她的爸爸很会拌香油--先用筷子在水里蘸一下,然后再在香油瓶里蘸一下,把筷子放在咸菜里拌。据说香油瓶里的香油会越拌越多。记忆中有两样菜--萝卜和大白菜。白菜的吃法就更多了--白菜丝,白菜片,顺丝,罗圈菜,炒白菜,熘白菜,腌白菜,酸白菜。这咸菜和白菜的烹调方法里最能体会咱劳动人民的智慧了。
偶尔吃一次面食,就算是打牙祭了。这吃面食也有学问。我的另一位同学的母亲,吃面条有独到之处。同学家里人多,下一锅面条要几斤面。每逢面条下好后,她的母亲总要把院子清扫一遍,不急不慢,把每个角落都清扫干净。我们孔孟之乡的人,最讲礼仪,母亲不吃饭,谁也不能动筷子。大家看着锅里的面条,等着妈妈扫院子。等妈妈扫完院子,面条就涨出了许多。
我那时很小,常听大人们“侃大山”,记住了许多故事,只是觉得好玩,也不觉得太苦,有时想起全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很幸福,谁还会管街上的野狗。现在的人很难想象那时有多穷--我大学的同学一个星期只能吃七张煎饼。一张煎饼象一本书一样大小,十几层。每层对着太阳,会有光线透过来。我现在一顿饭可以吃两张煎饼。
现在想来,野狗在街上也不会有什么可吃。于是就成群结队地在街上觅食,饿极了,就会向人发起攻击。二叔被咬,也就不奇怪了。记得上小学时,有过一次打狗运动,村里的民兵连荷枪实弹地出动了,结束后出了一期黑白报,题目是“雪花飘飘狗肉鲜”,记不得写得具体内容了,这是我记忆中的唯一一次人与狗的战争。
那时的人们没有什么娱乐,狗自然也不可以是闲狗。当我们家多了一个看家护院的帮手时,我和兰兰也疏远了许多,有时还是在一起玩一会儿,却不是那样的形影不离了。
在一起的时候,我更像一个主人,它更像一条狗--忠实地履行着它的使命。而我关于它的记忆,却多是它被锁上铁链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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