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3日

邂逅


那年年假返回学校,大包小包地挤上火车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我的座位周围挤满了人,大家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没有人理我。我有些恼火,就喊着“让开,让开!”向自己的座位挤去。有一部分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火车的走廊里有一些松动。

我坐了下来,擦了一把汗,才注意到大家正围着看一打照片。照片上是典型的南洋建筑,雪白的躺椅和碧蓝的游泳池,旋转的楼梯和高高的绿色热带植物--这在八十年代就像神话里的传说。

“我可以看一下吗?”我望着对面一位和蔼的长者,照片显然是她的。

“看吧,这里还有一些。”老人很大方的递了过来一打照片。“这是我的一些老朋友,他们在南洋混得很好,你看看,这是我。”老人有些得意,照片上的老人众星捧月般地站在众人之间。

“我们三十年没见面了,真是没想到还能见一面,我知足了。”老人眼睛有些湿润。

"我们是蒋介石政府派往南洋演出的民族歌舞团成员,曾经受到缅甸、泰国政府热烈的欢迎。在我们完成演出任务之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周总理号召我们回国参加祖国建设,并亲自接见了我们。”

“我当时是团里最小的一位,也是最漂亮的一位。很多人都追求过我。这次聚会,他们一定要我穿列宁服。”老人用手拉了一下衣服的领子,深蓝的列宁服洗得有些发白,却依然笔挺。她的脸上放着光彩,柔情依依,可敬又可怜,真是象一位永远的小妹妹。

我望着老人,满脸的皱纹象市场里的核桃,而消瘦的身材却显露着超凡的气质,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美丽。

老人曾经因南洋这段经历,以叛徒特务的罪名,在监狱了呆了十年,曾经想过自杀。

“可就是不相信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我一辈子没做过缺德事,就是年轻时有些傲气。”
“人间会有公道!”

老人一辈子没要结过婚。

那一年,我十六岁,老人大概有六十几岁了吧。

又三十年过去了,我还是不能忘记她,这算是一见钟情吧。

这段经历,让我感慨良久。曾对父亲说过,我很记挂着这位老人,父亲说,你应当给她要张照片。我当时想过,因心里那份非常的敬重,没好意思。

有一次,在饭桌上,说起了美国的社会保险,一位美国同事说,等我们这一代老了,社会保险很可能倒闭了,“可我愿意付社会保险养活现在的老人,没有他们的在二战中的牺牲,就没有今天的和平!”我听了,心里一动,想起了我们老一代的艰辛。

--没有国共两党的抗战,就没有今天的和平。
--没有解放战争,就没有今天的统一。
--一切为了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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